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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8章 新弩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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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8章 新弩

被那兩人膽大包天的所作所為驚到不知該說什麽話,班賀搖著頭,嘴裏連連說著胡鬧,反思平日對阿毛的教導出了什麽差錯,怎麽能想到使這種手段?

視線落在陸旋臉上,班賀輕斥:“你怎麽能和他一起胡鬧?”

陸旋摸了摸鼻尖:“我會將它原樣送回去。只是在那之前,你可以先看看。”

事已至此,都拿回來了……班賀目光回到義肢上,指尖撫了上去,目光專註,隨口問道:“你們看過了嗎?”

阿毛伸長脖子,嘴裏賣乖:“剛拿回來,就放你屋裏了,我都沒敢仔細看呢。”

因為是木質義肢,無法像天鐵一般可以自由操縱,因此這條腿上並沒有過多細節,只有腳踝關節處可以靈活轉動。腳掌為整體,沒有細分出腳趾。小腿上端是皮革制成的綁帶,裝有一塊尋常黑鐵制成的調節扣。

班賀將義肢捧在手中,感受它的分量,曲起食指與中指,指節在小腿上輕輕敲擊,側耳傾聽,又敲了敲腳掌,心中有了定論。

“小腿與腳的部分是中空的,木料軟硬適中,厚度四分半,可以支撐一定分量,又可保證不會過重。”

班賀越看越覺得熟悉,連忙將義肢翻轉過來,在腳底板前端找到了一個模糊的印記。

顯然這義肢使用次數不少,印記磨損嚴重,只能勉強分辨大致輪廓,但那也已經足夠。

班賀指尖摩挲著那熟悉到幾乎鐫刻在骨血裏的印記,粼粼水光在眼眸中閃爍,聲音哽在胸口,熱度匯聚在眼眶與鼻腔處,仿佛隨時能化成一汪水湧出來。

他轉向阿毛,將那義肢往前送了送,卻一時發不出聲音。

阿毛面色茫然,對他忽然激動的情緒有些莫名,猶豫著走上前去,順著師兄示意的位置看去。

“誒……”阿毛驚奇擡頭,“這裏有咱們師門的印記誒!師兄,這裏怎麽會……那個老頭他……”阿毛擰著身子指向外頭,又頓住,說不出一句整話。

他現在混亂極了,露出一個短促的笑,沒由來地跟著班賀情緒激動起來:“師兄,你說話呀。”

從未見過班賀激動到近乎失語的模樣,陸旋擔憂地看著那對師兄弟,難道那條木腿暗藏什麽玄機?

“師門內弟子不多,只有你爹、我,還有孟師兄。”班賀聲音裏透出刻意壓抑的顫抖,“自隨師父離鄉入京,我們從未離開過京城,所來往者皆為達官顯貴,難以用到這樣尋常的木料。只有一人,方有可能。”

“師兄,是我爹,是我爹的!”阿毛喊了出來,撫著木腿上的印記,熱淚盈眶,一把抱住那條腿,“這是我爹做的!”

班賀穩了穩情緒,擡腳就要往外走:“走,我們去問個清楚。”

走到門口,他就被陸旋攔下:“等等,你準備就這樣去找他?你要如何解釋這條腿出現在你手裏?”

“如實說,然後請求他老人家原諒。”班賀不覺得這是問題。

作為“偷”這個行為的主要實施者,陸旋到底還是有些心虛。不過敢做就要敢當,既然班賀要去請罪,他沒有絲毫含糊的道理。

陸旋點點頭,讓開了路。

屋外天光黯淡下來,寒風蕭瑟,長巷裏最破敗的那間屋子寂靜無聲,沒有透出丁點光亮,讓人猜想或許屋裏根本沒有人在。

班賀上前,輕輕叩響那扇不太牢靠的木門,響了三聲,便站在原地等待回應。

“來了。”屋裏傳來女孩纖細的聲音,她停在門後,並未立即開門,問道,“誰呀?”

班賀朗聲道:“我是住在對面的鄰居,想拜訪老前輩。”

穆青枳記得那個租下張大娘舊院子的年輕男子,回頭看了眼正在往扇骨上刷漿糊的穆柯:“爺爺,有人來找您,是張大娘家的租客。”

找他?穆柯不記得自己與那戶人家打過交道,想了想,還是放下手裏的刷子與扇骨,低頭撐著膝蓋站了起來。下垮的嘴角在昏暗的房間裏顯得陰沈,他拄著拐杖,慢慢挪到了門口。

“吱呀”一聲,門開了。

穆柯擡起耷拉下來的眼瞼,打量門外兩大一小,問道:“幾位有何貴幹?”

班賀行了一禮,懇切道:“前輩,這兩個小輩無知,擅自從您這裏取走一樣東西,多有冒犯,晚輩帶領他們登門道歉,原物奉還。還請您原諒。”

阿毛小心翼翼,將裹著義肢的布料掀開一角。

看到他抱著的那條木腿,穆柯掃視過去的動作猛然頓住,臉色登時大變,強撐著僵硬的身軀站立,幾乎全身的氣力都倚靠著那根無知無覺的拐杖。

班賀的確是誠心前來道歉的,可他在情緒激動之下做出的貿然決定,在穆柯眼中就不是那麽回事了。

兩個正當年的年輕人,在毫無所覺的情況下獲悉了他隱藏多年的秘密,又神不知鬼不覺地將藏匿起來的秘密取走,此刻光明正大地找上門,除了威脅穆柯再也感覺不出別的來。

那條義肢在祖孫之間不是秘密,穆青枳一眼就認了出來,焦急地握住穆柯的手臂:“爺爺!”

阿毛察覺情形有些不對,主動上前解釋:“這條腿是我爹的……”

聽他這話,本就擔心爺爺,穆青枳一下急了眼:“呸!什麽你爹的,這腿明明是我爺爺的,難不成你這毛頭小子還想當我爹?你們這是當小偷不夠,明著當起強盜來了!”

阿毛被呵斥得一楞一楞的,退後半步,剩下沒說出口的話震得一幹二凈,腦中空白什麽都不記得了。

原以為她是個身世淒慘的弱女子,沒想到是個兇悍不好惹的女修羅!

班賀從阿毛手中接過義肢,遞到穆柯面前,語氣溫和:“他不是那個意思,這件東西是要還給老前輩的。只是它出自我一位故人之手,我來是想問問老前輩,您是從何處得到它的。”

穆柯臉色難以言喻,眼中是對面前兩人深深的忌憚。他一言不發地從班賀手中拿過義肢,拉著孫女的手退回門內,合上了門,再也聽不見聲響。

門外三人吃了閉門羹,面面相覷,班賀想再度敲門的手慢慢放下,回身往住處走去。

今日確實不是登門拜訪的好時機,還是改日再來吧。

正所謂一步錯,步步錯,不僅沒能問到想知道的,這一回反而讓穆柯對他們心生戒備,恐怕之後更難接近。

要說怪陸旋他們擅自動手,貽誤了機會,可若不是他們,班賀還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發現義肢上的印記。

要怪,還是只能怪自己,班賀懊悔不已,不該這樣頭腦一熱便找上門去,未經過深思熟慮魯莽行事,才造成了這樣的局面。

“你們倆……”班賀回頭,阿毛可憐巴巴看著他,陸旋神色坦然,做好了接受訓斥的準備。

班賀嘴角化開一個笑:“謝謝你們了。”

阿毛眨眨眼,嘿嘿傻笑:“不用謝!”

陸旋卻看著他,主動說了聲抱歉。班賀擺擺手:“雖然你們手段有些上不了臺面,但一味等下去也不是辦法,那位老前輩太過謹慎,采取非常手段或許是正確的。”

他擡起雙手,舒展筋骨:“唔……我餓了,吃飯去。”

註視著他的背影,陸旋偏頭,低聲對阿毛說道:“以後別再這麽做,我不會再和你胡鬧了。”

阿毛不服氣地雙手叉腰:“萬一師兄又有什麽想要的東西了怎麽辦?”

“……”陸旋長腿一邁,走到前邊去了。

那就,到時候再說。

班賀刨了幾天木花制作的物件,不日完工了。陸旋是被上將軍府找人的阿毛叫來的,這是頭一回班賀主動邀請他前去,走在去往那座院子的路上,他竟因受寵若驚而隱隱心跳加速。

還未在凳子上坐穩,陸旋就收到了班賀塞到手裏的禮物——一把弩。

“這是,給我的?”陸旋雙手端著那把嶄新的弩,生漆濃郁刺鼻的氣味還未散盡,卻毫不妨礙他視若珍寶,翻來覆去愛不釋手。

班賀私底下打聽過陸旋誤傷魯北平的詳細情形,那日陸旋正與魯北平一同跟隨駱將軍練箭,不料手中弓弦突然斷裂,他正專心應對弓弦,魯北平湊過來關心這位兄長,卻被緊張過度的陸旋一肘擊中了臉頰。

可憐的孩子,現在臉上還烏青著呢。

“入鄉隨俗,這兒軍營裏上上下下都用弓弩,你也不能少。”班賀遞上與弩箭配適的箭筒,“弩弦是用苧麻繩與牛筋制成的,不易斷裂。我試過了,這把弩能同時發出三支箭,射程、力度我覺得尚可,應該能用很長一段時間。”

他的尚可,想必是上佳。

陸旋抽出一支弩箭,在手中把玩。弩箭與弓箭外觀上大有不同,不僅長度更短,箭羽也並非鳥羽,而是使用箬竹葉。箭尾劈開,即可將箬竹葉卡入。

在制作上,弩箭比弓箭更容易,因為長度減少,保持箭身筆直的難度也隨之大大降低。

他眼前忽然出現一個畫面,匍倒在暗巷中的人,腦後深深插入一支短箭……陸旋不由得眉心蹙了蹙。

他看向班賀:“你是不是,也有一把弩?”

“是有一把,不過不常用。不到萬不得已,不會拿出來。”班賀回想,道,“哦,那時和阿毛出去找你,用過一次。”

阿毛點頭,大言不慚:“救下你我也是出了很大一份力的。”

“楊典史一直沒有找到人,那些屍體被你處理掉了?”陸旋問。

班賀淡淡道:“屍體不能被人發現。縣衙仵作和楊典史不是傻子,一眼能看出致命傷是箭造成的,那就麻煩了。”

民間並非不能持弩,但有相當嚴格的限制。民用弩機拉動扳機即可上弦,但射程不過二十步,與軍用弩殺傷力相差懸殊,除了獵戶,尋常百姓絕對禁止私有。

原因無他,相較於需要耗費臂力的弓而言,弩不僅便捷省力,短距離範圍內殺傷力巨大。即使是接觸沒有多久的新手,也能很快成為用弩高手,並且命中率遠高於弓箭,朝廷不得不嚴令禁止。

弓倒是不被禁止,可班賀一個匠役,隨身帶一把弓做什麽?

陸旋盯著手上那把弩:“以後不會再有那樣的事發生了。”

“自然。”班賀笑起來,“托你的福,駱將軍對我不設限制,材料隨我取用,我能混在軍匠堆裏占些便宜。造這把弩所用的材料都是最好的,上好的鰾膠,據說堪稱堅固過金鐵。”

鰾膠是用海魚的魚鰾、雜腸熬煉的,本地並無產出,多為沿海之城熬制,轉運到此。若不是制作軍備,班賀也少見品質如此優良的鰾膠。

陸旋疑惑:“你在京中為天子工匠,難道用的不是最好的材料?”

班賀卻道:“對,但也不全對。我能用的,是底下人呈上的最好的。”

至於呈上來的過程中,有沒有人投機取巧,以次充好,那就是另一回事了。他們或許能察覺材料好壞,卻無從判斷那些人是否真的盡心盡力。

正如這鰾膠,底下人來一句“流年不利,風雨不調,漁民歉收”,還不是手頭有的能用則用。所幸尚未遇到太過分的,不是最好的但也不會差,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罷了。

阿毛撐著下巴,見縫插針:“師兄,我能不能和你一起幹活?我不想放大鵝了,今天我又被大鵝啄了屁股。”

“尋常地方帶就帶了,那地方可不是你能去的。”班賀拒絕,“都是些半成品武器,不小心誤觸,你這小身板夠幾根箭紮的?”

尤其他本就不是個安分守己的,班賀眼皮子底下尚能規束自己,離了視線立刻毛毛躁躁,不知道能惹多大的禍事出來。

阿毛不情不願,語氣誇張起來:“趕明兒我都要被那群大鵝給吃了!”

陸旋冷不丁開口:“放心,我們會把犯鵝繩之以法,處以火刑,分而食之,為你報仇。”

阿毛:“……旋哥,你那是為我報仇嗎,你單純就是想吃大鵝吧?”

陸旋轉向班賀:“那些鵝取過鵝翎每年都會換下一批,下場不外乎送入庖廚,到時候我給你送來。”

阿毛腦中出現了那群壯碩肥美的大白鵝,生前與裝在盤中的樣子交替出現,唾液瘋狂分泌,饞得不行:“那我就勉為其難繼續放鵝吧。提前說好,我養得最肥那只得歸我,能殺的時候我親自去挑。”

陸旋沖班賀微挑眉,班賀忍俊不禁,眼中盛滿笑意。

又坐了一會兒,陸旋起身告辭,即便,心中多有不舍,想再多留一會兒。但明日駱將軍似乎有些特殊安排,叫上了他與魯北平,清早便要到射場,今日不能久留。

路過穆家那對祖孫倆的破房子,陸旋腳步緩了緩,側頭看去。房門緊閉,與屋主一樣,與外界隔絕。

他心中沈思片刻,目視前方,果斷邁步離開。

直到清晨抵達射場,陸旋才知道駱將軍今日的特殊安排,是要親自對應募者進行考核。

校尉孫世儀早早就來了,站在臺上翹首以盼,似乎在等什麽人。

他今年不過三十出頭,性子爽直,看人的眼神總是專註熱情,樂於與那群年輕人為伍,沒有丁點架子。見陸旋到場,擡手用力揮了揮,隨即凍得打了個哆嗦:“天兒真冷啊。”

魯北平到得稍遲,走到射場還在整理暗銀的環臂甲——那是駱忠和前兩日送的,他還不太適應。駱忠和也給陸旋備了一套,不過他只同往常一樣,簡單用束袖綁住袖口,不影響射箭就行。

魯北平微圓的臉上淤青未消,看見臺上的陸旋,雙眼亮晶晶的:“哥!還有,孫校尉。”

孫世儀揚起眉:“怎麽到了我這兒就是‘還有’,嫌我多餘的意思?”

“嘿嘿,哪有。”魯北平快走幾步站到陸旋邊上,這回不敢突然靠太近了。

一眼瞧見他身上的新裝備,魯北平驚訝道:“哥,這是哪兒來的新弩?真好看!”

“你小子會不會說話?武器的事,在於利,在於猛,怎麽能說好看呢?”孫世儀一瞥,“喲,還真挺好看,還帶紋呢。”

看了看自己身上那把飽經歲月風霜的老夥計,孫世儀故作瀟灑,語氣滿不在乎:“用著用著就都一樣了。”

陸旋點頭稱是,低頭註視弩機的眼神柔和。

很快駱忠和也到了場,大手一揮,免了在場所有人的禮。

“你們進入敘州,應當看見了城門處的募兵令吧。”駱忠和看向陸旋與魯北平。

“是。”

駱忠和俯視巨大的射場:“敘州雖然常年募兵,但我的兵,不是隨便什麽人能當的。正因為不是什麽人都能當我的兵,才需要常年募兵。”

募來的兵並非養在那兒就能萬事大吉,傷殘病老都會引起人員變動,而敘州需要一定數量的常備軍力,只能是以此補足缺漏。

此地多個民族混居,最容易產生暴亂與反叛,需要強有力的軍隊隨時鎮壓。朝廷還要借助地方首領管理各族,別看在敘州城內駱忠和說話擲地有聲,出了那扇城門,與那些少民土司打交道,他也得留幾分心。

這些年早已憑武力在本地各族間建立,打仗來多少人駱忠和都沒有懼色,可他又不是天生殺胚,既然眼下和平,何必妄生事端。

“養一個兵可不簡單。餉銀、糧食、被服、武器裝備,皆由軍營給養,可朝廷每年撥來的銀款哪裏夠?剩下的還不是得靠咱們自己去謀取。”

駱忠和對兩個小輩推心置腹,但說著說著,他口吐真言,逐漸變成了發洩滿腹牢騷。

“那些文官閹人,懂個屁的行軍打仗?打與不打都是要精打細算過日子的,哪裏用多少兵、多少糧食儲備、能堅持幾日、人吃馬餵通通要算,武器損耗幾何?他們一概不知,就知道頂著個死人臉,在我面前擺架子……”

孫世儀大聲咳嗽兩聲:“咳,咳咳!將軍,考核是不是該開始了?”

駱忠和住了嘴:“哦,那開始吧。”

等駱忠和落座,孫世儀才偷摸地沖陸旋努嘴:“多半,又是在施大人那兒吃癟了。”

他口中的施大人,是此地鎮守中官施定憲。陸旋只從他人口中聽過這個名字,還未見過本人,不過心中已經有了大致印象。

能讓駱忠和怨念至此,定然不會是簡單人物。

順利通過第一輪體檢測試的應募者入了場。

凡自願應募者都要經過幾輪篩選,最基本的要求是身體健壯,身高至少應在五尺七寸以上,外表不合格的在募兵處報名就會被刷下去。經過初篩,隨後會有大夫進行檢查,體弱者帶病者也會在這一階段清除。

之後是最終的體能考核,測試臂力之類,各地募兵細則不同,一些地方要求應募者會使用某種兵器。

敘州就要求士兵會使用弓弩,考核初始,會有士兵演示一遍弩的使用方法,隨後讓應募者進行考核。

考核分為兩種,其一為擘張弩,擘張弩是一種用雙臂即能上弦的弓弩,射程約二百三十步,四發三中為合格。

其二為角弓,分別為三石弓、六石弓、九石弓,十分考驗臂力。

這樣的考核要求下,達標的人不算多。

人換了一批又一批,駱忠和靠著椅背,單手撐著下頜,面色凝重。

孫世儀精神一振,指著新上場的那批人:“將軍,您瞧著吧,最邊上就是我說的那個人,鄭五。”

駱忠和坐直了,認真地看向場上。

那名叫鄭五的人,手持弓弩,擺開架勢,屏息凝神,指尖微動,扣動扳機——

考核官瞥了眼:“脫靶。”

鄭五面不改色,調整狀態,又是一箭。

接連四箭,全部脫靶。

孫世儀:“……”

駱忠和眉頭緊皺:“這個,就是你要薦給我的人才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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